二次谐波干扰云

一等任性 酒品上流
哄自己玩儿
不推荐fo我

传奇不如米饭

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写的了。

反正是大学时期。

贴在这只是为了链接到随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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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正是被催稿逼得急了。那时没人理解我为何会在理科班里做着化学实验还要熬夜写故事,就像现在也没人理解为何故事都没人看了还提笔写字。当时母亲与我讲这个故事也不外乎是对自己青春的一段缅怀。我不甚在意,因为年少总觉得传奇才是故事,对于现实里的人物总有种某名的惧怕感。

直到进入大学脱离了高中生身份,开始恢复真正的自己之后,将过去的文字全丢进一张光盘踩为碎片。

传奇不如米饭,至少米饭让人愉悦。

我尊重过去的那些故事,但那些故事之于我全是垃圾——一些宝贵的垃圾。

现在来讲个故事,你权且当故事听,不必当真。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故事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母亲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镇子里有个姑娘,美丽得让人唏嘘。在那时母亲的眼里,所有的女孩都渴望成为她,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安安静静地走过乌瓦遮头的小巷。我几乎都不记得母亲是如何细致地像我描述她美丽安静的样子了,我只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眉梢眼角都是浅浅的羡慕,就忽然变回了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躲在巷子的角落里看着记忆如闪光的糖纸温柔的缠绵进风里。

当时的我穿着一身黑压压的校服,头发剃得极短,窝在副驾驶上连眼睛都懒得抬。当时书包里放了一本米兰昆德拉的书,虽是读完了,可一个字都不懂。现在回忆起来,就算再次回到那个时刻,我也不能太认真的对待这个故事。就像当时,高考磨掉了我所有的热情,将我困在自卑生成的自傲里做困兽之斗。

其实故事要分两头来说,有美丽的姑娘,自然就要有英俊的少年。也许是我母亲对那位少年有诸多不满,所以他的相貌在我脑海里也模模糊糊只是个大致的影子。那位少年很是优秀,据说也是小镇里颇有名气的一位。我母亲的故事里,他远没有另一个少年着墨的多,当然,那是另一个故事里的主角了。在母亲不成系统的描述里,我大致拼出了他的样貌,就是江南少年的模样,清淡细致的五官,温暖柔和的性格。自行车那时也是稀罕物,那少年骑着自行车漂亮地颠簸在青石板的道路上,所有人都是要为了那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回头看的。

我母亲那时只是个小女孩,我翻过老照片,圆脸大眼,笑弯了眼睛的样子,是很平凡的模样。参与不进故事里,所以告诉我的故事也大抵全是碎片。我缝缝补补,还是少了许多。少年和少女的相遇,便是其中缺失的一块了。

在我的猜测里,小镇那么小,又有谁不能相遇呢。最浪漫不过是你路过了我,刚巧我回头看你;最普通不过是我母亲带着我碰上了陪着你母亲的你。每天都在发生重要的事,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不及夕阳下的炊烟来得深刻一些。

后来少年和少女便相遇了,在那个年代,也不过就是互相认识那么淡而无味的关系而已。不如现在少年少女相遇,不在彼此身上剜块肉,都不值得与别人诉说。时间就是那么悠闲,拖着步子,少年就变成了男人,少女就成为了女人。

无趣的很,没有什么惊天动地,没有什么你死我活,没有一切洒狗血的剧情。哪怕后面的故事再百转千回,男人和女人还是如静物一般存活在母亲那一辈小女孩的回忆里。我想,男人和女人至少在这一群小女孩的记忆里,永远会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女人每天都守着漂亮的布匹,声音柔柔的,目光软软的。大伙儿都喜欢她,觉得她只要停在那里都是风景。纤细的手指拿着粉笔,按着大伙儿的要求做记号,大剪刀利落地像是她手的一部分。当年的布硬且厚,不及现在柔软,但剪刀划开的声音利落又好听是现在远远及不上的。那时候,怎么会有人知道,漂亮的女人如同这裂锦之声一般。

男人的衣裳当然也是从女人这儿买的布制的。母亲说,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特别好看。后来我翻了翻旧照片,很认同母亲的观点,他们就像是包在布匹里的剑一般,柔软而坚毅。但毕竟还是南方的男人,总是水汽重了些,雾气弥漫的。不像北方的男人,棱角分明,隐隐就夹带着风沙,定眼看去便双颊生疼。男人是什么工作连我母亲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意气风发,如同当年jack站在船头冲着无边无际的世界高喊“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男人的自行车总是从从容容的,车把手上新挂了一个铃铛,在每块青石板的边沿都会发出细碎地一声“叮”。擦肩而过的姑娘自行车略过的风带起的发辫下总是藏着微微发红的耳朵。

女人和男人也不太说话,也许只是互相微微点头示意。也不知是因为母亲那群小女孩太在意还是因为只是小女孩正在发芽的细小种子,她们总觉得,他们相遇的时候,空气里有甜甜的味道散开去。那味道像是味道太浅的糖果,淡得几近一个幻觉。

所有小女孩都爱守着一个幻觉不放,仿佛那个幻觉泡泡里包裹着全部希望,只要这个泡泡不破,所有事就能这么天长地久恒古不变的甜蜜下去。可是所有的泡泡都是肥皂泡,所有的幻觉都必将走向一个无聊而虚无的结局。

这才是天长地久恒古不变的。

男人终于决定要娶一位妻子回家。母亲皱着眉头,仿佛正在说一件奇怪的事。如果我没记错,她边说边希望从我脸上看到惊讶,很可惜,我没有装一个合适的表情给她。在我的预设里,这是故事必将走向的结局,我对此一点无法表达我的惊讶。我只是将腿上重重的书包挪了挪,重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知从何时起养成了一个习惯,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抱希望即是我乐观的方式。

按照老家的习俗,男人在回家的小巷里沿路铺开漂亮的红烛,可是却没有迎来新娘。母亲并没有告诉我新娘为何没有出现,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新娘跑了。在男人幸福地等在路的那头的时候,她不见了。母亲自然不知道当时是如何收场的,也许这件事对观众来说,也并非是什么值得说道的大事。大家只需要知道,红烛烧了一夜,孤寂地淌了一眼的泪就够了。

故事的这一章里,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女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当日女人也坐在婚宴里的某一桌上,和新郎一样等待着新娘的到来。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还会去婚房里闹一闹红着脸的小两口。没有人想知道女人的心情,就像后来,也没有人对我讲在新娘不在的婚宴里,新郎到底是什么心情。

后来,男人就疯了。

在所有的故事版本里,没有人告诉我,男人何时疯的。大家都说,他疯了,结果是他疯了,难道听众还不满足吗?

男人疯的很安静。他还是干干净净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温暖柔和的样子,眉梢眼角还是惯常的神色。只是不再骑着他的自行车,听不到那轻微的“叮”一声,大家都有些寂寞。之所以说他疯了,只不过是他不再去上班,长时间地在镇子里走着,分不清昼夜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疲倦是不是口渴是不是肚子饿了。大家都说,他的魂灵不见了,剩下一句漂亮的躯壳继续活在镇子里,寻找自己走失的新娘。

他在婚礼之后很少与人交谈,别人问的急了,便说,他在找她回家。关于他和她的故事,是故事里缺失的最大一块碎片,于是这个故事摆在我的记忆力,像是缺了一块的青花瓷,每图案走到此处都断了线头。

再后来,女人嫁了男人。然后带着男人独自住到了小镇的一角,安静的生活着。母亲说,女人的家里自是不同意这桩婚事。如果是之前的他,也许是一桩美事。可是男人谁都不认得了,望着女人的时候只是安安静静地笑着。

母亲说到这句的时候我心里一动,居然笑了。母亲很不理解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得扭开头去。

我自然不知道她与我是不是一样的心情,也许盼不到的珍宝就是这男人看着她的笑脸。别人弃之不顾,她守着的却是全世界。值与不值这件事,除了女人,谁都没权评价。而叹息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女人守着男人就这样安静的生活在大家的故事里。众人的不解自不必说。女人在漂亮的布匹当中,依旧是美丽如初,声音柔柔的,快化成了一团模糊的云一般。剪刀划过布匹依旧是铿锵有力的金属之声。大家看着她,都带着一层同情,带着一层不解,中间夹着些看戏的神情。其实都是刺,只是女人不说,男人不知,众人也就不知收敛。在那之后,女人的生活简单得都不值得书写,男人偶尔走失,她便出门寻找。她生活中的大事,就是不时带着男人去更大的城市寻找医生。

母亲再三说,她依旧很美丽。我当时觉得,这个女人的美丽在我母亲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执念。只要她还美丽,她的年少就不曾走远。我想我有一天,过去回忆中的一段也会变成我的一个执念。只要它还是保持原样,我的回忆就不会崩坏。会是什么呢?

这样的生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镇的岁月总是悠悠的,不知道何时回头就发现已经走出了好远好远。我常与别人说起小镇的生活,直到看到别人疑惑的眼神才猛然记起,原来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那些我视为珍宝的东西,别人听起来实在是乏味的紧。在此之后,我便很少再聊起。

于是在想,如果女人把自己的心事都掏出与别人诉说,是不是也只换得别人一个疑惑的眼神。她是那样的聪明,闭口不谈,就算活在别人的话头里,也不至于带着别人给的刺活着。我之珍宝,与你何干。

故事其实不长,母亲说故事向来都是三言两语。从学校回家的路不远,母亲停下车的时候,故事已经走到尾声了。我站在地下室的通道里,拉着行李箱,听到了故事的结局。然后楞了很久。

母亲说,后来男人的病好了,有一天女人回家,他就不见了。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故事到此为止。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

母亲和我说了一句话,我想她现在必然不记得了。母亲说,小镇的故事都这样,没有结局。我带着这句话再次回到小镇的时候,小镇盖着湿漉漉的雪。残雪弄脏了后来新铺的水泥巷子,我站在巷子一旁穿得像颗球一样还冷得发抖,没戴手套的手指冻的通红。远处有位老人骑着旧式的自行车慢悠悠地向我而来。

穿过小巷回到家中,奶奶塞给我一个手炉,我冻的通红的鼻头忽然一酸。来吃饭吧。给你温了黄酒。

谁人给了一段传奇?不如换碗米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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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19